从一湖好水说起

猫巷里的树语 · 发表于 2020-12-5 09:43:4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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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人在城市住久了，有时感觉自己犹如笼中之鸟，天地陡然变窄，视线总被冰冷的高楼水泥阻断，充斥耳边的只有永不停歇的汽车喇叭声和喧嚣人声，走在街上，自己便成为汹涌人流中的一滴水，来无影，去无踪，当此之时，我便愈发想念家乡的那湖碧水。

生长在鄱阳湖边是幸运的，一湖好水伴随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。翻过一座沙山，老家背后就是一望无际的鄱阳湖，在那个没有手机电脑的年代，到湖边看水、戏水、亲水，到湖中捕鱼、煮鱼、吃鱼，简单的快乐，瞬时的幸福，那都是一辈子抹不去的儿时烙印，愉悦而美好。

鄱阳湖的水，清、净、甜，一年四季波平浪静的时候居多，温婉可人。这湖是个季节湖，水位高低随时节而变化，丰时一片，枯时一线，好在丰枯各有不同的看点。丰水期的鄱阳湖，目力所及之处，白茫茫一片，有大海的气势，偶遇风高浪急时，波涛卷起千堆雪，船沉桨落，人仰马翻，破坏力亦相当惊人。枯水季的鄱阳湖，确切地说只能被称为一条河，细长如卧龙，千回百转，蜿蜒前行，游走于赣北大地，洒下一路的欢歌。

赣抚信修饶，五水汇于鄱阳湖，继而通江达海，奔向更加辽阔的远方，这湖确能包纳众水，这湖确有大格局。当然，这湖也有大脾气，记忆中次数不多的大洪水，淹没农田，摧毁房屋，带走无辜的生命，让人真切感受水火的无情。记得我外婆家住在紧邻鄱阳湖边的一处低洼地，不被水淹的年份不多，洪水成灾时家门前可游泳行船，水浸泡过的庄稼颗粒无收，一年辛苦打了水漂。她们家早些年缺粮少吃的困顿，我至今印象仍为深刻。

以湖为家的水上人，一叶扁舟，一张渔网，再加上天生拥有的一副好身板，便是全部家当，虽然孤寂，却也知足。吃的菜倒是不用发愁，湖中现捞的食材，新鲜无比。架炉生火，置锅煮饭，烟火人间味，寡淡有清欢。船民们或独酌，或相约对饮，再不济可邀天上明月共饮，单调的日子就不算太难挨。今年伊始，鄱阳湖十年禁渔，以保护日益枯竭的渔业资源，渔网高挂，渔民上岸，鱼儿们终于得以有喘息之机，十年后鱼肥蟹美的盛大场景当可以想见。

每年秋冬时节，鄱阳湖滩涂沼泽地上，总会长出大片芦苇，白花小花迎风摇曳，婀娜多姿，想着那从芦苇荡中振翅高飞的一只只大雁，嘶鸣着冲向空旷苍茫的天宇，觉得特有意境，特有韵味。我们每一个凡人，谁又不畅想着能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，自由自在地驰骋，那该是一件多么奢侈愉悦的事。

水退滩露，洲草疯长一地，这是鄱阳湖秋冬里带给人们的另一个惊喜，看草原风光，不用去远涉北方大漠。今年是个特殊的年景，鄱阳湖水位一直高涨不退，大草原的胜景爽约了很长一段时间。临近隆冬，年年盛开的蓼子花更是开得稀疏萎靡，不成样子，那花开红艳半边天的美景怕是很难再现了。世事总难圆满，人生终有遗憾，好在还有来年可等，好在还有未来可期。

有时想想，生活不过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罢了，台上演戏，台下鸡零，人人不能脱俗。拨开城市五光十色的华丽外衣，你猛然会发现，成千上万人扎堆蜗居的城市，真正光鲜的又能有几，大多数人重复着单调而乏味的烟火生活。人至中年，当本真地为自己活，诗意随性，看淡看开，因为尝过百酒之味，你方才懂白水之魅，因为不纠结，你就不会产生无端的苦痛。人生本过客，何必太执着？

窗外的寒风，一天紧似一天，黄叶不经意间已散落满地，冬天终归是如期而至。寒风横扫落叶，人与青山共廋，这才合时宜。人生一世，终归草木一秋，短暂而耐人寻味，来如风雨，去似微尘，个人何其渺小。要做一个有趣的人，也许很难，但做一个识趣的人，你我应该都可以吧。人生一世，又如一匹辛苦织成的布，一刀下去，一切就都裁就了，台湾散文家张晓风这样说，我表示认同，那就随性，那就随缘好了。

胸有千山万壑，腹有江河湖海，阅尽人生百态，饱经风尘沧桑，能做到守口如瓶、沉思不语者，实为境界。湖水有涨跌，行舟有顺逆，人生有沉浮，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。芸芸众生，各有各的舞台，各有各的精彩，主角配角，瞬息转换，悲喜由己，冷暖自知。不强求，不奢求，不阿谀，不奉迎，这是做人的操守，更是人性的修行。

生命无比顽强，诚不我欺也。我办公室里有一个小花盆，先前养育之前尘红花业已枯萎，弃之可惜，遂用一待腐红薯植于其中，用水细心浇灌，不日竟长得茂盛爆盆，养眼养心，植物生命力的顽强与倔强，从来不会辜负岁月。试想，既然生活不易，既然生命不易，那就留一口清新的空气给自己，心中有风景，处处花香满径，且行且珍惜。

浅喜似苍狗，深爱如长风，幽窗冷雨一灯孤，欲眠还展旧时书。读书，使我安静；书房，可以安放浮躁的灵魂。一书一卷，如一蔬一饭，为我生活之所必需。每当偶被人笑称为作家的时候，唯有惶恐不安。如今这年头，“作家”这名头，戏谑挖苦的成分居多。写作，是份辛苦的差事，有时吃力并不讨好，坚守并不容易。大凡“作家”，更多的常态是“坐家”，能坐下来写点东西就不赖，这样一想，心有释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