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幸的状元、榜眼、探花

小丸子。

不幸的状元、榜眼、探花

景玉川

   旧时,“洞房花烛夜，金榜题名时”被称为人生的最快乐的时刻。“洞房花烛”一般人可以有之，唯“金榜题名”非常不易，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有此荣幸。所谓的“金榜题名”一般是指在三年一次的“乡试”中考中举人，或者在三年一次的“会试”中考中进士。“乡试”属全省统考，“会试”则是全国统考。所以也许中进士才更是人人认可、真正的“金榜题名”。

   进士经过“殿试”后排定名次，分三甲，第一甲三人：即状元、榜眼、探花，也就是这届进士中的第一、二、三名，俗称“三鼎甲”。在一般人眼里，“金榜题名”中进士后，风光无限，人人仰慕。尤其是“三鼎甲”，日后一定高官厚禄，前途无量，享不尽荣华富贵。

    《红楼梦》中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就是探花，难怪贾府要招他为婿。我们今天流传的省、市、县的所谓“高考状元”，与这些历史上的真状元无法相比。

    据统计，在中国一千多年的科举史上，共有500多位状元、榜眼、探花，也就是说产生过500多组“三鼎甲”。这些“三鼎甲”中人，大多数有所建树。宋末状元文天详与明末状元刘同升（同为吉安人），为反抗外族献身，更是青史留名。但也有不少受委屈而遭遇不幸，甚至丢了身家性命。

         清代著名学者、诗人洪亮吉（1746-1809年）在他的《北江诗话》（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4月版）中，专门谈到了这些倒霉的“三鼎甲”。

       《北江诗话》卷二第61节云：

    “王新城《居易录》，载鼎甲之衰，未有如康熙丁丑（1685年）者：状元李蟠以科场事流徙奉天；榜眼严虞惇以子弟中式降调；探花姜宸英亦以科场事牵涉，卒于请室。余谓康熙癸未（1703）亦然：状元王式丹以江南科场事牵涉，卒于罪所；榜眼赵晋以辛卯江南主试贿赂狼藉，为巡抚张伯行参奏伏法；探花钱名世则以年羹尧党，世宗宪皇帝特书“名教罪人”四字以赐之。乾隆乙未（1775年）科一甲三人亦不利：状元吴锡龄探花沈清藻及第后未一年即卒；榜眼汪镛以传胪不到，未受职先已罚傣，官编修几三十年，垂老始改御史”。

    洪亮吉在这则诗话中提到的几位，简介如下：

  康熙丁丑（1685年）榜。“三鼎甲”为李蟠、严虞惇、姜宸英。  

状元李蟠（1655-1728年），江苏徐州人，是徐州历史上唯一一位状元，康熙三十八年(1699年)，李蟠为顺天府乡试主考官，这次科考遭人非议，李蟠被判充军沈阳。榜眼严虞惇(1650-1713年)，江苏常熟人，由于这场科考中，他的儿子、侄儿皆中举，而主考的李蟠、副主考姜宸英与严虞惇属同科鼎甲，为同年好友，故怀疑他们涉嫌舞弊，严虞惇因此被革职闲居。探花姜宸英(1628-1699年)，浙江慈溪人，为清代著名书法家、史学家，这场科考中任副主考，被连累下狱。因年纪已经七十多，不久于狱中自尽。三年后事情弄清，李蟠返乡，严虞惇起用，而姜宸英已逝。

  康熙癸未（1703年）榜。“三鼎甲”为王式丹、赵晋、钱名世。

      状元王式丹(1645-1718年 )，宝应（江苏扬州）人。授翰林院编修，参与修纂《皇舆表》、《一统志》等。翰林院重要文稿，皆出其手。康熙五十年(1711年)辛卯科江南乡试，同科榜眼赵晋任副主考官，发榜时引发考生闹事，赵晋因之下狱。王式丹前去探监后，赵晋自缢身亡，赵晋之死使王式丹受到怀疑而牵连入狱，多年后才获释。榜眼赵晋，福建闽县人，授翰林院编修。江南乡试事发，赵晋等被问斩，赵于狱中自杀。探花钱名世，江苏武进人，人称“江左才子”。雍正四年，宠臣年羹尧失宠被赐死，钱名世因曾赠诗年羹尧而获罪革职，雍正亲书“名教罪人”匾额悬其大门，并命不得摘除。

  乾隆乙未（1775年）榜。“三鼎甲”为吴锡龄、汪镛、沈清藻。

      状元吴锡龄和探花沈清藻二人均不幸，及第后不到一年即病逝。榜眼汪镛因为在传胪点他名字时，不知为何他竟未及时赶到，结果刚一登第就立即获罪被罚俸禄。（科举制度中，殿试以后由皇帝宣布登第进士名次的典礼，叫做传胪，即唱名之意。）汪镛(1729-1804年)，山东历城（今济南市）人，出了那次事故后，他在翰林院编修任上一做就是三十年，垂老才开始改任御史，84岁卒于家乡。

   同一组“三鼎甲”全部倒霉的不多，但人们艳羡的“三鼎甲”中的状元、榜眼、探花，倒霉的却有不少，洪亮吉本人就是一个。

        洪亮吉字君直，别号北江，江苏阳湖(今常州市)人，祖籍安徽歙县，是清代著名的史学家、地理学家与文学家。乾隆五十五年(1790年)，44岁的洪亮吉中进士一甲第二名（榜眼），授翰林院编修，充国史馆编纂官，曾任贵州学政，后返京入上书房，教授皇曾孙奕纯读书。嘉庆四年(1799年)，洪亮吉参与编修《清高宗实录》。这年，耿直的他给皇帝上书《乞假将归留别成亲王极言时政启》，直言朝政弊端，且辞语激烈，不避锋芒，不料触怒了嘉庆皇帝，他将洪下狱并定其死罪。幸而后来经众大臣说情，又改为免死戍守伊犁。流放伊犁不久，即遇赦东归，从此家居撰述终老，享年六十四岁。洪亮吉到过庐山，为之写过不少诗文。他在《北江诗话》里说：

      “庐山甲于东南”。

     “ 庐山周围五百里，界九江、南康、饶州三府境，非霍山衡岳可比。又实居江、汉之冲，不知当时何以不作南岳......”

   也许由于“惺惺相惜”，兔死狐悲，物伤其类，所以身为榜眼的洪亮吉在自己的《北江诗话》中，关注这些不幸的“三鼎甲”。

        洪亮吉《北江诗话》中所说的状元、榜眼、探花都是清代人，其实，上溯明、元、宋三朝不幸的状元、榜眼、探花也不少。

滾滾长江东逝水，浪花淘尽英雄。是非成败转头空，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。    白发渔樵江渚上，惯看秋月春风，一壶浊酒喜逢，古今多少事，都付笑谈中。

        大家熟悉的电视连续剧《三国演义》的片头曲，词是古人一首《临江仙》，作者杨慎就是一位状元。

   杨慎(1488 -1559年)，字用修，四川新都(今成都市新都区)人，祖籍江西庐陵（吉安），明“三大才子”之一。明正德六年(1511年)，23岁的杨慎状元及第，授官翰林院修撰。他为人正直，不畏权势。1524年因得罪明世宗朱厚熜，被杖刑罢官，谪戍云南永昌卫（今云南保山），直到逝世。

   嘉靖当皇帝四十多年，一直对杨慎耿耿于怀。嘉靖朝曾有六次大赦，每次他都不在其中。按明律充军者年满六十即可返家，但杨慎依然不在此例，无人敢受理此事。1553年，在黔国公沐朝弼的帮助下，杨慎举家迁蜀，寄居泸州，几年后被人举报，杨慎被押回永昌（保山）。第二年（1559年）七月初六，他在昆明病逝，终年七十二岁。逝前他写下《六月十四日病中感怀》：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
  "七十余生已白头，

明明律例许归休。

归休已作巴江叟，

  重到翻为滇海囚。"

   一代才子，人人羡慕的状元，就这样寂然告别人世。直到几年后明世宗朱厚熜死去，继任的穆宗、穆宗才给他追赠官职与谥号。杨慎半生充军边塞，但他并不消沉，为后世留下了大量有价值的著作，包括那首洞透人生的《临江仙》......

   九江明、清两代历史上唯一一位状元是彭泽的汪鸣相，道光十三年1833年他金榜题名，不巧父亲、母亲接着病逝，他回家“丁忧”前后共六年。母孝期满，他临时受聘主讲赣南书院，临行前夜，汪鸣相竟在县城旅舍悬梁自尽，时年46岁，实在令人惋惜。

历史上诸多不幸的状元、榜眼、探花，尽管他们人生际遇各有不同，但都让人扼腕。

     “是非成败转头空”。荣耀如状元、榜眼、探花者，都遭遇如此不幸，何况一般芸芸众生！不过，任何人，无论其出身高低贵贱，处顺境逆境，只要能坦然面对名利，悟透生死，积极进取，总会大小有所成就，不至于枉度一生。

2021 .11.15

作者：景玉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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